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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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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三郎去邊關,陸三郎會死,南國會得救;陸三郎不去邊關,南國會被破,死的不只是陸三郎。

左右搖擺,都是死局。

……

半夜從夢中嚇醒,陸二郎自斟酒而飲,心中苦悶良多。

南國好酒好茶,然陸顯並不貪杯。今夜這般一壇一壇地灌酒,於這位儒雅的士人子弟來說尚是第一次。

自己自從做夢,無論自己在現實中如何改變,陸三郎不是萬箭穿心而死,就是戰死,再就是因南國破亡導致的死亡。南國與北國的這場北方戰事,看似完全無法拖延。在沒有陸顯插手的時候,北方戰事南國敗後,建業城仍然在明年的這個時候被破了。如不能解決這個沖突,南國的前程實在堪憂。

模模糊糊的,陸顯猜出自己的三弟陸昀,恐在弱冠之年有死劫。

差不離便是半年左右的時間,死劫甚為難過,以至於陸顯明明已經在現實中改變了很多事,陸三郎能不能熬過半年,都很難說。

陸顯心中焦慮並難過:三弟幼失恃怙,一身才華橫溢,還有他喜愛的人,怎能在弱冠之齡便離世?

他該想辦法挽救這一切。

然而夢境告訴他去不去邊關,這個死劫都過不去。陸二郎現今發愁,他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。

……

陸二郎是不擅長謀定而動的。

他沒有那般強大敏銳的大局觀,他站在局中,將自己的夢剖析來去,仍然迷迷糊糊。他連陸三郎為何會戰敗都沒想清楚……他在夢中只看到大雪封山,濃霧遮天蔽日,四處一片淒惶。他只看到戰爭的發生,戰爭的結束,陸昀的死亡,南國的勝利。他卻不能看到因果。

而不知因果,就不知自己能做什麽。

然陸三郎又等不得他。陸顯沒有太多時間去琢磨自己的夢,三天後,便到了陸昀要隨軍出征的日子。陸二郎心情便又覆雜:衡陽王也與他說自己要去邊關,陸三郎同樣是去邊關。然劉慕去邊關的章程至今沒走完,還被司馬府卡著,陸昀卻走完了。

由此可見陸昀瞞著這事已經很久了!

……三弟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去送死。

陸昀走的前一日晚上,陸二郎猶豫了許久,還是決定去叮囑三弟一番。該吩咐的陸家長輩都說了,三弟也被責怪了好幾日,陸二郎這才是在得知陸三郎要走後、第一次要去和三弟談心。

在陸昀的院子裏,陸顯碰到了陳王劉俶。

侍女小廝們在錦月的吩咐下,幫自家郎君收拾隨軍的行裝。錦月娘子悵然無比地靠著院中廊柱,盯著窗子投出的兩位郎君的身影看。院中侍女和小廝都聽她吩咐,她卻時而抹淚,連陸二郎來了都不知。

錦月心裏自是難過,陸三郎要走,她們這些嬌滴滴的侍女自然不能隨軍。若是去了,那豈不是笑話?可是陸三郎雖說小時候在邊關長大,但陸三郎小小年紀就回到了建業,之後便是長達十幾年的貴族郎君養尊處優的生活。非清茶不喝,非錦衣不穿……如此精致的生活乍然改變,錦月擔心陸三郎到邊關受苦。

還會被那些軍中的糙男人看不起。

錦月愁緒不斷時,陸三郎和陳王出了屋子。陳王低垂著眼,濃秀的睫目,低淡的聲音,讓他看起來如月光般清淡,不顯山露水。劉俶在門口穿上鞋履,邊下臺階邊與陸三郎說完最後的話:“……建業人事,我盡力照看。雪臣,你也當心。”

劉俶滿腔的囑咐話,可他實在口吃,又不願被外人知道。眼角餘光瞥到陸二郎,劉俶的話便更少了:“……保重你自己,其他都不重要。”

那般殷切的話,因劉俶說的慢,總帶著一份淡漠。陸顯現在已不清楚陸三郎和陳王交好是好是壞,只能暫時不多想。現在情況,在陸二郎看來,若不是他知道自己的三弟和這位五公子情意深重,劉俶面色冷淡,看起來倒十足的淡泊無情,並不關心三弟。

然劉俶親自來,自然是關心陸三郎。

針對好友想說卻說不出的話,陸三郎道:“阿蠻,你這般殷殷切切,倒像是我的母親一般。”

劉俶微怒地瞥他一眼。

陸三郎收了面上的笑,頓一下,伸掌與他相握,低聲:“放心吧,我有分寸。”

陸二郎心想:……你有什麽分寸?有分寸你還會死麽?混蛋弟弟,使他心憂。

將陳王殿下送出了院子,之後的路便由侍女領著走了。陸三郎回過頭,對他那個在院中發呆的二哥道:“二哥也是來叮囑我的吧?進舍吧,今日你該是最後一波人了。還望二哥快一些,我還得為明日的離家準備些東西。”

他語帶調侃,奚落陸二郎猶猶豫豫、踟躕不決,陸二郎卻並沒有笑。

陸昀眼眸閃爍了一下。

陸二郎已經與他一同到了舍中,陸顯心事重重地坐下,沒在意他的三弟靠著墻若有所思地打量他。陸顯抹把臉,壓下心頭大石,作出一派振作狀來,開始老生常談地叮囑陸三郎。陸昀一直沒坐下,一直在探尋般地看著二哥。陸顯的吩咐皆是一些大家對出門遠游人都會說的話,例如保暖,例如加衣,例如禦敵不要沖在最前面……

陸三郎心中溫暖,想他自來覺自己親情緣薄,然世間仍有劉俶、二哥這般關心他,盡說些小事。小事才見真情。在陸家,陸三郎代表的符號,更多的時候是“那個驚才絕艷的把家裏的郎君壓得死死的嫡系三郎”,真正的關心,實則太少。

陸顯說完了一段話,沈默了許久,又故作不經意地說:“南陽有山吧?”

陸昀對邊關地貌早已考察過:“唔。伏牛山八百裏,桐柏山三百裏,二者相連,過淮河,路南陽。”

陸顯作出震驚欣喜狀:“真的有山?大師真是當今現世佛陀,算對了!”

陸昀面無表情地看著二哥誇張的表現。

三弟如此不配合,陸顯微尷尬。他的三弟洞察力極強,陸昀不說話,陸顯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了。臉燙無比,陸顯努力挽救自己留給三弟的不靠譜印象:“因我擔心你,特意幫你問過建初寺中大師,讓大師為你算命。大師說你命中今年當有一劫,乃是死劫。破解之法是讓你不要近山,切記切記。”

建初寺是當今建業第一座佛寺,名氣並不比陸昀和羅令妤之前去的鐘山開善寺小。陸顯說去建初寺請大師占蔔算命,雖然奇怪,但也勉強合理。

陸三郎偏頭,看了二哥一眼,戲謔道:“占蔔算命?為我?近日怎麽了,一個個不是求符,就是求卦?”

佛教自天竺傳來,佛家子弟原本不必學算命占蔔;然入鄉隨俗,為了南國北國的信徒,佛學大師們都學了一身問天算命的好本事。

羅令妤好一些,不太信,更多時候是為了心安。而陸二郎這番狂熱模樣……在陸三郎看來,這些和尚就是用來誑二哥這樣的傻子的。

陸二郎急了,沈臉斥道:“三郎,莫要不當回事!凡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!大師說你的命和山相克,讓你不要靠近山。你當聽我的才是。”

陸昀面容平靜。

良久,陸顯仍不改詞,陸三郎嘆口氣,慢悠悠道:“我名姓屬火,再加上生辰八字,推出我命當是陰火。火燃濕木,起濃煙而不成形,心中自抑。表面平靜,內驚濤駭浪,日日摧折而不折。此命絕情,非病弱,即寡父母子女緣,而我父母早亡,正應此卦。我命多舛多難,然權勢財富於我是尋常物,當一生無缺。”

陸昀挑眉:“二哥,我說的對不對?”

陸二郎:“……”

陸二郎直接聽楞了,目瞪口呆地看著陸昀。他拿大師當托詞,自然是為了勸三弟不要靠近任何山。在陸顯沒有想到更好的法子以前,他只能思量細枝末節。雖然按照以往的經驗,一難不成,另一難便會起。但在陸顯想來,夢中陸昀遇難,天降大雪。便是南陽,離會下大雪的時候仍有好幾個月……這幾個月,陸二郎有時間想怎麽解救問題。

不過是心中不安,希望不用靠近山,陸三郎就不會死。

誰知道陸昀來了這麽一段長篇大論!

陸二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,糟了,他忘了陸昀是當今名士,所學玄學甚為講究。他在陸昀面前說什麽算命,貽笑大方。

陸三郎看二哥面色青青白白,他低低笑了一聲。站在墻門口,星光寥寥,青年面容在陰影重光中,被照得明暗各自一半,輪廓深邃。陸二郎聽這個混賬低低繼續悠聲:“而二哥所說的山,當是屬土。五行中,火生土,哪有相克之說?”

陸顯沈聲:“火生土?不錯,你確實旺了別人,誰來旺你?我只關心我的弟弟如何,那山如何,是好是壞,我哪裏會在意?三郎,你以為我只是在跟你說山?”

陸昀一靜,垂眼:“……啊,是我狹隘了。二哥訓的是。”

陸三郎眉目低斂,當即認真聽陸顯的教育。陸顯卻越說越奇怪,不僅是囑咐他不要靠近山,還說他與水也相克,讓他在北方時,下雪天不要出門。陸三郎哭笑不得,土相克,水也相克,他這麽多年是怎麽活的?青年撩起眼皮,看陸二郎滔滔不絕,已經說得越來越繁瑣:“……到了邊關,不管你是在南陽還是在哪裏,你每日要與我寫書,說明你自己在做什麽。記得,是每日一書,一日都不能斷!若你有一日斷了,我立刻前往邊關去尋你。三郎,你也不願我時時刻刻都跟在你後面吧?”

陸昀摸了下鼻子,訕笑一下。某種意義上,他真是有些怕自己這個二哥。

陸昀為自己爭取道:“這日日寫信,就不必了吧……”

他從陰影中走過來,步伐悠緩,褒衣飛揚,如夜中晴雪般,何等神采奕然。陸二郎擡眼看他,正要苦口婆心地再說,冷不丁他在陸昀身上看到一個東西,臉色當即微變。陸昀順著陸二郎的視線俯下身,見陸顯盯著自己的,乃是自己腰間垂掛的玉佩環帶間露出的一個荷包。

陸顯聲調顫抖:“這個荷包、這個荷包……你現在就戴著?!你什麽時候戴的?”

他記得清清楚楚,在夢中,陸昀死的時候,手裏就握著這個荷包。羅表妹一看這個荷包臉色就變了……這種感覺讓陸顯驚恐,好像現實中的一切,真的會導向夢裏那個結果。

陸昀想了一下,從腰間摘下這個荷包,道:“荷包有什麽不妥麽?這是令妤送給我的,當是她親手繡的。”

陸顯其實並不知道那個荷包的秘密。

他只是記得陸昀以血所寫的幾個字——

千秋還卿一言,愛自不移若山。

字字紮心,如放大的死亡般,夾著風雪,撲面而來,使陸二郎面色惶然。

良久,勉強整理好情緒,陸顯才道:“這荷包,你戴著吧,沒什麽問題……”

陸昀觀察二哥半天,卻不信陸顯這話了。陸昀低頭,把玩著手裏荷包,指尖摸過荷包上的每一根線頭。他摸了半天,指尖停留在荷包所繡的蘭草馥郁上,似摸出了什麽。陸二郎看來,便見這個三弟想了一下,就打開了荷包。

荷包中有些皺的折疊好的黃色符紙被陸昀取了出來,這還不夠,陸昀直接將荷包翻了一面。

當荷包翻過面,那被羅令妤用出色女工所藏起的雙面繡的另一面就露了出來。那是一行清秀的小字——

千秋要君一言,願愛不移若山。

陸昀面容微微變化,眼眸猛地縮了,握緊手裏的荷包。

這竟是雙面繡,荷包裏面竟然藏著東西。

陸二郎也看見了,神色微恍:“……原來是這個。”

這句古人詩,他早就見羅表妹寫過。那時有些遺憾羅表妹不肯將心意說給陸昀,但原來、原來……羅表妹在這個時候,說開了口的。她繡了荷包給陸昀,荷包中藏著她的心。但陸昀不去研究這個荷包,不去仔細看,他是發現不了的。

陸昀是正常男人,他不可能盯著一個荷包一直看。

在雪山那時候,陸昀當是已經發現了荷包中所藏的女子心事。當那時,陸昀定是日日把玩這個荷包,看的次數多了,才發現了荷包中的秘密。

而現實中拜陸二郎怪異的眼神所賜,陸昀現在就發現了荷包中繡著的字。

陸顯微喜:“……三弟,你會愛她吧?”

陸昀慢慢看一眼二哥:“我該會麽?”

陸顯:“……”

半年的時間,情愛好像沒有深到那一步……陸顯尷尬,近而不安,難道自己又好心辦壞事了?本應該讓陸昀感動十分的“願愛不移若山”,可現在看,陸昀情緒好似並未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激蕩?

然陸昀卻走神了。

他一定沒有陸顯夢中他死的時候那樣深愛羅令妤,但當他看到羅令妤在荷包中藏著的真正願望時,他確實開始心神飄忽,開始聽不進陸二郎的話,開始想著羅令妤了。想她現在做什麽,想她是否喜愛他,對他的喜愛又到何種程度,想她繡荷包的時候在想什麽。

想自己明日就要走了,竟然未見到她。

想她願愛不移若山,他是否回應得起……

陸昀攢緊手裏荷包,在陸顯滔滔不絕的繼續叮嚀下,郎君突得擡目,打斷了陸二郎的話:“我有些事。二哥抱歉了。”

他轉身就要出門。

陸二郎當即站起,急道:“你要做什麽去?我吩咐你的話還沒吩咐完。邊關那麽危險的地方,你怎能不聽我把話說完?三郎,三郎……陸雪臣!”

陸顯匆匆追陸昀追出了屋舍,只見自己的三弟衣袍如雲鶴飛揚,行走極快。長窗舍外,晚風吹過。陸顯襪子踩到屋外氆毯,急忙趿鞋,陸三郎人已經走過了院中如滴的翠竹芭蕉,隨意擺了下手——“二哥再有什麽要囑咐的,寫在信中便可。我回來再看。”

陸二郎:“……”

……

明明三弟人就在家中。

他要和三弟說個話,還得寫信?

這是什麽操作?

……

陸顯被弟弟氣得額頭青筋顫顫,派小廝出遠門去看。小廝氣喘籲籲地回來,報說三郎一徑往最遠的院子去了。那麽遠的方向,該是表小姐羅令妤所住的地方。

乍悲乍喜,陸顯一瞬間又不埋怨三弟了。

陸二郎唇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,慢悠悠回到了陸三郎的屋舍中,撩袍在窗前坐下,開始給三弟寫信——寫自己對三弟的漫長的、多如山一般的叮囑。

……

心中激蕩,情潮似海!

捏緊手中荷包,只想立刻見到她,立刻與她說話,立刻問她!

陸昀到了羅令妤院子,在院中看到侍女們三三兩兩地坐著玩耍。侍女們看到陸三郎突然乍到,都吃了一驚,紛紛起身相迎。然侍女們的伏拜禮還沒做完,眼中看不到她們的陸三郎已經擦肩而過,往關著門的屋舍走去了。

院中的靈玉和靈犀追過來:“三郎,你要做什麽?”

陸三郎不與她們浪費時間,他行步如流雲,看到主屋亮著燈火,當是主人未睡。陸昀直接拉開了門,聲音緊繃:“令妤……”

才喊了兩個字,陸昀就閉了口,眼皮微跳。

因他打開門,看到的是一眾鶯鶯燕燕。鶯鶯燕燕們或坐或立,或行酒令,或作詩品玩。陸三郎乍一下出現在門口,翩若驚鴻般的清俊形象,一下子吸引到了所有女郎的目光。女郎們紛紛驚喜:“三表哥,你真的來了?!”

陸三郎目光掃過她們,與舍中一角的女郎對上。羅令妤正跪坐在小方榻上,面前擺著一排瓷碗。女郎手中拿著箸子,旁邊蹲著托著腮幫的妹妹羅雲婳。顯然羅娘子原本要敲箸,家中來避暑的表小姐們都等著欣賞,陸三郎就出現了。

羅令妤仰頭,也是微懵。

陸三郎:“……”

陸昀慢慢道:“我明日要走了,你卻在這裏尋歡作樂?”

羅令妤帶著那個有點兒懵、有點兒尷尬的神情站了起來。羅令妤眼神有點兒躲閃,腮幫子咬了一下,她含糊道:“不是……三表哥怎麽真來了啊。”

這話有點兒奇怪。陸昀再次看了她一眼,問:“你們到底在做什麽?”

一旁的江婉儀已經帶著有點兒古怪泛酸的語氣笑道:“我們在為三表哥辦送別宴啊。羅妹妹做東道主,請侍女去尋三表哥了。我們都道三表哥日理萬機,平時又不參加我們的宴,必然不來。我們與羅娘子打賭呢。沒料到我們輸了,三表哥真的來了。”

江婉儀忍了半天,還是沒忍住酸了一句:“……三表哥對羅妹妹真好。”

陸昀心想:……是麽?

他看向羅令妤,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被邀了什麽宴?錦月應該還沒這麽大的膽子瞞著他吧?錦月應該知道,通常羅令妤的邀請,他是會赴的。而今他一無所知,再看羅令妤心虛地眼神躲閃,陸昀心中自然知道問題出現在羅令妤這裏了——

她與表小姐們說邀請他參宴,實際上她根本沒有邀請他。

只不過走個過場,裝作已經邀請過了。

最後遺憾地與表小姐們達成共識:大家在陸三郎那裏都不特殊,陸三郎誰的面子都不會給。

羅令妤美色出眾,與郎君的相處帶有天然的優勢。但和女郎的相處,就需要動些小心思。若是日日引得旁人嫉恨,對她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,並沒有什麽好處。所以她才會跟表小姐和他面前,完全是兩套說辭。

陸昀垂下眼,發覺自己現今竟然能夠站在她的立場,去為她著想了。

他再次捏緊手中的荷包:……這便是“願愛不移若山”麽?

……若是他當真愛,愛自是不移若山啊。

陸昀出神時,羅令妤已經走了過來。她有點兒尷尬,又不願他點破她的虛偽。她仰目用眼神哀求了他一下,背對著表小姐,她婉婉笑問:“沒想到我竟然真的請動了三表哥。三表哥那麽忙,也願意與我們玩麽?”

羅令妤頭皮發麻,睫毛顫抖,面頰飛紅,緊張地等待著。她袖中的手指,不停地絞著。

她心中難堪,想自己竟再次讓他撞見了。

陸昀會怎麽想她……她心神不安時,郎君溫熱的手擡起,揩了揩她的肩頭。女郎肩膀僵硬,郎君的氣息拂過她臉頰。聽陸昀語氣中並無呵斥厭惡感,他低聲道:“我來,自然是為表妹助興了。表妹方才在做什麽?”

羅令妤有點兒訝然:“……擊箸而歌。”

陸昀“哦”了一聲,慢吞吞道:“那我吹塤以伴可好?”

羅令妤猛地擡頭。

四目相對。

情意似水。

繾綣不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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